复旦创始人马相伯:我是一只狗,叫了一百年,还没有把中国叫醒

1840年,当英国人的铁甲战舰开进清朝海域,炮声震碎了八旗子弟们天朝上国的美梦。也正是这一年,在江苏丹阳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一个男婴诞生了。

复旦创始人马相伯:我是一只狗,叫了一百年,还没有把中国叫醒

1840年,当英国人的铁甲战舰开进清朝海域,炮声震碎了八旗子弟们天朝上国的美梦。也正是这一年,在江苏丹阳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一个男婴诞生了。

谁也不曾料到,正是经由他的努力,中国近现代教育史的面貌得以改变。即使他的弟子,说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邵力子、于右任、黄炎培、李叔同、陈寅恪、胡敦复……

他,就是近现代著名教育家、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

教会情节

对于教会,马相伯的感情是复杂的。

其父亲马松岩亦医亦商,思想较为开明,在接触到天主教后,立马为其教义所折服。马松岩夫妻二人选择了共同皈依了天主教。

尚在襁褓之中的马相伯因此接受了洗礼,成为了一名天主教徒,洗名叫做若瑟。父母对于知识文化的开明态度,加之相对富裕殷实的家境,为马相伯的成长打牢了基础。

马相伯就对身边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并不断探求其原理,尤其对于天象运行这种深奥的知识,特别的感兴趣。中国传统的私塾教育在自然科学一块是一片空白,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只能去新式学堂接受西方的教育。

父亲将年少的他从丹阳带到上海,在圣依纳爵公学学习。这是一所法国耶稣教会学校,后来改名为徐汇公学,是今天徐汇中学的前身。在那里,马相伯改学名为“斯威”,不仅攻读法文、拉丁文、希腊文,还学习哲学、数理和天文等学科。

天资聪颖加之早年私塾受教育的经验,让年少的马相伯脱颖而出,年仅14岁的他已经成为校长专门推荐的国文与经学助教,并成为第一批初学修士。

但是,当时的中国并未完全开放,即使通商条约将传教合法化,但其传播还受到很大的制约,清廷颁布了有关的禁令,抑制这种外来宗教的发展。身为“教徒”的马相伯,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1852年,年仅12岁的马相伯准备回乡参加江南乡试,却遭到丹阳应试生源的举报,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逃离家乡,寄居丹徒,并以丹徒人自称。乃至后来从政,也经常因此遭受攻击,甚至对他和家人造成了伤害。

马相伯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对自己的教徒身份而有丝毫的避讳和掩饰。相反,他将教义内化于心、外化于行,成为了一个怀有信仰与敬畏之心的志士仁人。

弃教从儒

如果说基督教义给予了马相伯匡救天下品德,那么传统的儒家思想则是他立身处世的行为准则。

马相伯出身在一个书香世家。根据族谱记载,马氏先祖中有好几位大学者,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元代的二十世祖马端临,他曾经编写过集大成之作《文献通考》,是研究中国古代法制史的重要资料。

父亲马松岩虽然是天主教徒,但对儒家义礼也有很深的研究。中西合璧的家教氛围,锻炼了马相伯理性思考的能力。

无论对于传统文化,还是西方的文明,马相伯都能批判性地接受。在爱国情怀与教会规定之间产生冲突时,他毅然选择了前者。

1876年时,这个被教会重点培养的对象,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还俗。事情的导火索是,马相伯在安徽宁国府、江苏徐州府传教时,恰逢当地水灾,他便向其弟马建勋要了白银2000两,以个人名义进行了捐助。教会得知后,指责他违反教规私自行动。

此外,教会在教学上轻视国学、用人安排上偏向洋教士,这些都让马相伯心怀不满。同时,国家的积贫积弱也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最终,他决定从幕后走向前台,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去实现民族和国家的梦想。

投身洋务

当时恰逢鸦片战争以来,一个最好的时代。

太平天国运动被悉数荡平,与英法的敌视也告一段落,汉人地主阶级掌握了实权,意识到与西方在科技技术上的差距,开展起了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一时间,国人看到了希望。由于这一时段政局相对较稳,经济、科技、军事又有不少进步,因此被称为“同治中兴”。

学贯中西的马相伯,也投身到这股建设洪流中去。

马相伯游历了日本、朝鲜、美国、法国和意大利等国,近距离观察他国之良莠。令他深受触动的是,经过明治维新的日本,发展异常迅猛,将临近的朝鲜和中国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主张学习科学兴办实业,并积极上书清庭,献计献策。但是由于位卑言轻,这些建议都如泥牛入海,并未得到多少的重视。

由于通晓七国语言,马相伯先后追随李鸿章担任助手和翻译。然而造化弄人,晚清疲弱无力,在外交上只能处处退让,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让马相伯也背了黑锅。就连母亲也不能理解他:“我不曾生过他这样的儿子。”

一次次杳无音信的等待,和一双双误解的眼神,对于踌躇满志的马相伯来说,这无异于在炽热的火堆上浇上一盆冰水。

1899年,也是光绪皇帝的第二十五个年头,马相伯无奈之中辞去了官职,回到了上海佘山的老家,潜心于研究、翻译和著书,并对中国之未来进行了更加深入透彻的思考。

马相伯

毁家兴学

“自强之道,以作育人材为本;救才之道,尤宜以设立学堂为先。”

在一番思索之后,这个迎来花甲之年的老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救亡途径——办教育。只要坚定了信念,就没有人能再阻止他。

教会的经历让他异常的慷慨,毅然走上了毁家兴学之路。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的八月,他将自己在上海的三千亩田产,悉数捐给了天主教江南司教,用以作为创办“中西大学堂”的基金,并立下字据,规定大学建成后,该笔产业用于学生们的助学金。

此后的办学之路多少有些坎坷,但在斗争之中,他收获了声名。

第一次是反对学校中的封建余孽。“墨水瓶事件”是由一件小事引发的学生运动,导致了交通大学前身——南洋公学的学生集体退学,反对学校的陈旧专制和苛刻礼教。马相伯果断站在学生这边,利用自己在徐家汇的祖屋,创办了震旦大学院,吸收了当时学运退学的学生。

“震旦”是古代梵文对于中国的称呼,又含有“日出东方,前途无量”之深意,暗藏了马相伯的对于学生美好而热切的希望。梁启超得知亲自为学校撰写贺文,并编写教材亲自授课。肄业于此著名人物,有于右任、邵力子、李青崖、徐朗西和张鼎丞等。

第二次则是与教会作斗争。1905年的春天,光绪三十一年,耶稣眼红震旦大学院的名望,想变震旦为教会学校,重新委任法国神父为总教习,改变办学方针,另立规章制度,实现对学校的控制。

学生得知此事后立即表示反对,摘下学校牌匾,全体学生签署退学书。马相伯再一次力挺学生,看着群情激奋的年轻人,他老泪纵横,与张謇、严复和袁希涛等社会名流,重新创办了复旦公学,再一次为“新学”的兴办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救亡图存

“信教”、“儒雅”是马相伯温柔的一面,殊不知,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有着属于他的倔强。

“救国不忘读书,读书不忘救国。”一次在日本的演讲中,马相伯如是说。

至此,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也逐渐清晰:“救亡图存”才是人生第一要义,为此,可以牺牲一切。

在当时,推翻腐朽的清朝统治、建立适应时代的民主共国家,是为当务之急。马相伯与立宪派人士交往甚密,试图为国家寻找到一条避免流血、和平崛起的道路。然而事实又一次打击了他:君主立宪并不适合中国的国情。

但这并不影响马相伯在社会上日渐隆高的声望。他在袁世凯、孙中山政府中短暂任职后,再一次回归徐汇的教廷,去找寻他内心深处最原本的初心。

然而,抗日战争的爆发,又一次打破了他“静修终老”的愿景。当时已经九十多岁高龄,依然为救亡呼号奔走,发表《为日祸告国人书》,并筹集捐款,支援抗日武装组织。并积极组织各种爱国救亡团体,成为了当时社会上公认的救国领袖、爱国老人。

在抗日救亡“七君子”被当局抓捕后,马相伯不顾年事已高,仍然积极营救,在他们成功出狱后,留下了极其珍贵的一张合影。

“我只是一只狗,只会叫,叫了一百年,还没有把中国叫醒。”马相伯宁肯自己去当一只“狗”,也希望能将这个民族唤醒,真可谓铮铮铁骨、热血可鉴!

从出生到去世,马相伯整整跨越了一个世纪的风雨。

马相伯松江的故居至今依然存在,其正厅悬挂着“生德堂”匾额,这是1905年复旦大学创建时,乡里百姓向他道贺时赠送的。

“生德堂”典出《荀子·致仕》,即“生民,谓以德教生养民也”,表达人们他学识和道德的最为崇高的敬意。

斯人已去。但其精神已经幻化为风雨,深深融入到今天每一个学子灵魂的最深处。

文/陈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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