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4月1日，总有串数字会在网络媒体上被人反复提及：“81192”。它是“海空卫士”王伟驾驶的“歼-8II”座机编号，也是许多中国人心中难以忘记的数字。

因为，在20年前的这一天，一架美军侦察机公然侵犯我国南海上空，与我军飞机碰撞，致使当时驾驶编号81192战机的飞行员王伟再也没有返航，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3岁。如今，这一事件已经过去快20年了，但围绕这起“中美南海撞机事件”的讨论却从未停止。

撞机事情的起因、经过、中美双方的艰难博弈，这些一直都是人们关注和讨论的焦点。今天，笔者就将带领大家一起探究“南海撞机事件”背后的故事，细谈当时南海撞机事件的中美谈判细节。

一、中美撞机事件，是偶然还是必然？

事情发生在2001年4月1日。当天上午8点55分，美国一架EP-3军用侦察机飞到我国海南岛东南海域上空活动。随即，我方空军两架歼—8 II战斗机起飞对其进行跟踪监视。

9时07分，正当我方军机在海南岛东南104公里处正常飞行时，美国的侦察机违反飞行规则，突然大角度转向，其机头和左翼与我方一架战机相撞，致使我方飞行员王伟驾驶的飞机坠毁，中方飞行员王伟失踪。

之后，在碰撞中受损的美机，又在未经过许可的情况下，进入我国领空并降落在海南陵水军用机场。按照国际惯例，中方对美国侦察机上的24名美方人员进行了安置。

撞机消息传到美国的时候，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还在休假。听闻此事后，他立即结束休假回到白宫，和自己的智囊团商量如何应对这件“突发”事情。

最终在充分征求各方意见后，他选择在4月3日上午11点30分钟，先就此事发表一个电视讲话，一是想向美国国民表明政府的态度。二也是想借此试探中国方面的反应。

在这次谈话中，布什称，美国军用飞机在中国领土紧急降落是一个特殊情况。美国对此事的处理态度是：不要使这一意外事故演变成一个国际事件。现在是美国军事人员回家的时候了，也是中国政府归还美国飞机的时候了。

那么，这次事件真的就如小布什所讲，只是单纯的意外事件吗？其实，要真正搞懂这一点并不难，首先让我们一起把目光放到当时的国际背景。

彼时冷战虽然已经结束，但美国却依然坚持着冷战思维，延续着以中国为敌的战略目标。特别是自90年代中期以来，美军在亚太及我国周边地区的军事演习和部署活动日益频繁。

中美两军的对抗性摩擦事件其实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平时不为一般媒体及公众注意罢了。在此事发生的一年前，我国战机还曾在东海上空驱逐过美侦察机。

所以，在这里，我们必须了解的一个基本背景事实就是，美国为了保持其在亚太和远东地区的前沿军事存在，同时展示其威慑与实战相结合的军事战略，从来未停止针对亚太地区，特别是针对我国的类似军事行动。

读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会问，美国当时没有其他侦察方式和手段吗，竟然直接派遣一架侦察机抵近我方领空？答案还真的是，没有。

其实，自20世纪50年代起，美军和美国情报机构就已经开始主持及资助针对中国大陆的侦察飞行活动，只是到了70-80年代，在受到我国防空力量的打击以及考虑到两国在80年代的战略协作关系需要后，美国开始改用卫星和天基侦查检测系统为主的方式。

但天基系统看着先进，却在侦测战役战术级目标时始终存在着难以克服的问题。除非像海湾战争那样短时间的军事行动，否则无论就人力还是物力层面而言，现有天基系统在平时都还无法做到对任何战役战术目标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侦测。

所以类似此次事件中的侦察飞机就成为了必须。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该事件发生后，美国有关发言人称其为“例行性”训练活动，同时，我国政府发言人也并未纠缠此次事件的军事含义。

因为就冷战前后期的军事态势看，这类事件的发生确实是算“正常”的，美国要保持其对该地区的军事干预行动能力，以及满足其对军事情报的需要，必然会进行类似的侦察活动，而我国及有关国家为了保护自己国家安全利益，进行针对性的监视活动也是完全正当和理所当然。

所以，综上所述 , 尽管当时苏联解体，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但美国以中国为敌的战略目标却始终没有改变。从本质上讲 , 它是绝对不愿看到一个坚持社会主义的强大中国屹立在世界东方的。

而这次撞机事件也不能称之为单纯的撞机事件，它其实是频繁军事侦察活动过程中的一次突发事件，如果真的要用必然和偶然来形容的话，这次中美南海撞机事件也只能是必然中的偶然事件。可美方恐怕是霸权主义的药丸吃得太多，以为动动嘴巴中国就要妥协。

我方态度十分坚决，想要回人员和飞机，美国必须拿出诚意！

4月3日，在布什发表电视讲话后，相似的言论也见诸于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及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声明中。他们在对美机组人员表示深切关注的同时，却对因美军侦察机撞机而坠海失踪的我国飞行员王伟，表现得相当漠然。

当时，布什政府一位高级官员甚至声称，中国不应该对“美国就侦察机撞毁战机一事道歉”抱有任何期待。“我们没做错什么，让我们道歉是不可能的。”与此同时，国务卿鲍威尔也声称，“我们没什么可道歉的。我们只是遇到了一种紧急情况。”

之后，在我方多次严正交涉后，他们虽就“我方飞行员失踪”一事表示“遗憾”，但拒绝道歉的态度依然坚定。

直到4月5日下午，布什总统才在公开讲话中，首次对中方飞机被毁及飞行员失踪表示“遗憾”。事发后美方的这一系列消极举动和态度，无疑引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愤慨。

二、以“无辜”自诩的美国，是肇事者还是“受害者”？

那么美国真如他们自己所主张的这么无辜吗？要想搞清这一问题其实也很容易。

首先是相撞的这两种飞机型号。如果是对军事比较了解的读者，相信对歼8一定不陌生。它是我军上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初的主力机种，有多种型号。当时王伟驾驶的，正是海航的歼-8Ⅱ战机。

这一战机，长21.3米、高5.41米、空重9820公斤、正常起飞重量是13850公斤。而EP-3E则是美国海军侦察机，长35.61米，高10.27米，翼展30.38米，最大起飞重量64.41吨。从这些简单的数据，我们就不难发现这两者间的巨大差距。

与王伟的战机相比，EP-3E堪称是个庞然大物。甚至都不需要有多高深的力学知识，我们就能明白两机相撞，歼八绝对不会是EP-3E对手。

而且，当时我军派出两架歼八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监视，我们的飞行员完全没有必要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去撞击美机。此外，以当时双方的飞行间距，只要航线正常，是断然不会发生相撞的情况的。

而问题就恰恰出在我们开头提到的一个小细节上，也就是美机突然向左转的这一行为。

当时的情况是，美机在前，中国飞机在后，美机突然转向，势必要改变自己的水平飞行角度，出现一定的坡度机动。这时，我们可以想象一下，美机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中国飞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呀。

以战斗机的速度，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有效反应，相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成了必然的结果。同时，美机撞毁中方飞机的物证也是相当清楚的。

当时停落在海南陵水军用机场的美机，机头前部是呈脱落状态的，左翼第二个发动机螺旋桨也受损变形，机翼下的天线遭到损坏。这些撞击痕迹都足以证明当时美机是在飞行过程中突然大角度向中方飞机转向，接近并撞击王伟的飞机。

此外，除了物证，我们还有人证。根据当时目击撞机全过程的我军飞行员，王伟的战友赵宇所叙述的情况，也确实是王伟的飞机被美机机头和左机翼撞到，同时其驾驶的飞机垂直尾翼还被美机左翼外侧螺旋桨打成碎片。

赵宇当时还特地提示王伟垂尾被打掉，要注意保持状态。但在王伟回答明白后约30秒左右，他的飞机开始呈右滚下俯状坠落，最终失去控制。此时王伟不得不发出请求并选择跳伞。

到此，我们可以看到，物证人证俱在，美机撞击我军飞机的基本事实是美方再怎么也无法抵赖掉的。那么，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美国为何还不肯道歉呢？

另一个重要理由是，他们认为美机是在“国际水域及上空执行例行任务”。因此，在此空域，他们的侦察机是享有“飞越自由”的，反倒是是中国战机干扰了美机的“正常飞行”，美国才是受害者。但是，只要我们对这一观点稍加审视，就能立马发现它是站不住脚的。

国际空域指的是什么？——公海上空。但美机这次的肇事地点却是在中国专属经济区上空，这显然不属于国际空域。那么，在专属经济区上空，他国飞机是否有飞越自由呢？答案是有的，但这种自由必须是有前提有限制的。

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58条1款规定为例，所有国家虽然在专属经济区内享有航行和飞越自由，但是需在“被公约有关规定的限制下”。那么，这里的规定到底是指什么呢？

其实也就是在《海洋法公约》第301条里所提及的：应不对任何国家的领土完整或政治独立进行任何武力威胁或使用武力，或以任何其它与《联合国宪章》所载国际法原则不符的方式进行武力威胁或使用武力。

通俗点讲，就是当外国飞机在一国的专属经济区上空飞行时，必须做到不得侵犯沿海国的主权、国防安全，也不得损害其领土完整、和平秩序与政治独立。

很显然，军事侦察这种行为，并不在“正常飞行”之列，自然也就失去了“飞越自由”一说。况且，在类似情况下，美国是决不允许他国如此行动的。

所以不管是从国际规定还是美国自己行事准则下，美国派侦察机侵入中国200海里专属经济区，甚至在中国军用机场降落的这些行为，绝对是非法的。

因此，不管是通过对此次撞机事件的真相分析，还是通过对国际条例的解释，美国在这一事件发生后坚称的“受害者”言论是完全站不住脚的，这也成为我国当时与美方进行外交博弈的重要出发点和立足点。

三、南海撞机的外交博弈

当然，站在后世者的角度，我们已经清楚知道这次事件最后的处理结果，美国最终还是按照中国的要求进行了道歉，但这结果却来之不易，它来自于中国坚定不移的斗争态度和一次次你来我往的外交博弈。

首先，事情发生后，中国就将“要求美国方面道歉”定为一个既定政策，同时也是必须实现的目标。对中国来说，美国的道歉必须满足以下三项要求：

第一是对事件本身、中方飞行员及飞机损失、美机未经许可进入中国领空并降落中国机场的事实，美方必须以适当的英语措辞进行道歉；第二是在飞机降落问题上，美国必须承认“未经允许进入中国领空”；第三是美方应对中方为其妥善安置机组人员表示感谢。

在撞机事件发生之初，美国还存在着侥幸心理，不愿向中国道歉，同时发挥其一贯“操纵舆论，先声夺人”的套路，在国际和国内获得同情和支持。

但在之后两国的接触过程中，当他发现中方态度非常坚决，并开始向外披露事实真相扭转舆论时，美国政府不得不开始软化立场。

从最开始的坚决不道歉，到轻描淡写地对中国飞行员的失踪表示“遗憾”，再到表达对失事飞行员的遗憾但绝不道歉，再到道歉但附带条件，最后到深表歉意、表示感谢同时去除附加条件。

美国六易道歉稿，才最终符合中方的要求。这可以说是中国外交斗争中的一场艰难胜利。

道歉后，就是飞机和机组成员的移交问题了。美国在4月中旬时就派出代表团来谈判，他们天真地以为道了歉就能按他们的想法办。甚至最开始时，他们还希望将飞机修复后，加满油，由他们自己开回美国，因为这是他们之前跟别国打交道的惯例。

但这是中国，更别说是他们这次对我方进行军事侦察、撞毁我方军机，并非法侵入中国领空的美国军机。所以，经过10多天的艰苦谈判，美国也终于明白自己的要求不切实际，只得放低姿态反复磋商。

但鉴于美机的性质，再整机飞离中国俨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以其他方式运输，以EP-3E这种高10米、翼展30多米、长度35米多的大飞机而言，比一架大型运输机都小不了多少。

所以当时摆在美国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掏钱修一条新路将飞机运送到船上离开，要么就是将飞机大卸八块后分别运送。

因此，经过再三考虑，美国不得不作出决定，将飞机拆解后运走。他们租用了俄罗斯一架安-24重型民用运输机，先分五次运来拆解设备，然后通过10多天的持续拆解工作，最终才把飞机拆卸结束，由安-24分十批运回美国。

四、理性克制的中国，是“软弱”还是聪明？

从4月1日发生撞机事件，到7月3日美国运走侦察机，历时94天。这也是让全世界神经紧绷的94天。因为，在这94天里，中美两个大国，有任何擦枪走火的可能，后果都将是不堪设想的。

客观来说，在这次撞机事件中，中国表现得还是极为克制、理性的。或许有人对这个结果仍然不够满意，但我们要明白历史是有阶段性的，这样的处理结果，就当时而言已算得上圆满了。

要知道，20年前中国的国力与美国相差甚大，美国GDP高达10.17万亿美元，而中国才不到1.2万亿，不到美国的11.4%，中国和美国的实力根本还不在一个量级上。

并且，当年的中国面临着两件大事：申奥、入世。特别是入世，作为世界贸易体制的设计者、以及世界最大的市场，美国若不点头，中国是很难加入世贸组织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与美国打交道还需要我们深谋远虑。

中美撞机事件的和平解决，为当时的中国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发展环境。

后来的故事，我们也都知道了，中国成功办成了申奥、入世这两件大事，第一件事使得中国得以有机会向全世界展示自己，而第二件则让中国经济获得了巨大红利，真正融入了全球经济。

试想，我们当时如果真撕破脸皮，不接受美国道歉，并扣住美机和机组人员不放，可能确实是争得了一时的面子，但却失去了这难能可贵的实际利益和发展机会。

这就是外交之道，也就是国家博弈的一个原则：该斗争就斗争，该合作就合作，不能因为有斗争就不合作，也不能因为有合作就不斗争。斗争和合作，从本质上来讲，都只是为实现和维护国家利益而实行的一种手段。

事实上，对美国来说此事也绝非一点损失都没有。因为在美机降落到中国机场时依然有大量的密码本和便携式电脑，甚至最关键的处理信号情报的大型电脑，还是完好无损的。

这些设备里都包含着美军情报通信的机密，到底销毁了多少，丢了多少，留在飞机上的又有多少，可能对机组成员自己来说，也是一笔糊涂账。

因此，美军不得不花费近两周的时间修改了25万个GPS导航系统密码，相关调查也一直持续到2008年年底，用美国自己的话来说是“损失非常惨重”。

五、结束语

今天，回头再看这一发生在20年前的中美撞机事件。美国也应当能够深刻意识到，从鸭绿江畔到南海之滨，没有哪一项战略意图误判，可以比低估一个重要大国保卫自己的决心更为严重和危险了。

而我们国家的处理办法，看似隐忍，其实蕴涵着积聚千年的中华智慧：只有懂得韬光养晦，才能实现真正的厚积薄发。

当然，20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不能忘记“81192”这串数字，不能忘记这位用生命保卫我们祖国海空的英雄！时至今日，国际环境仍不太平，我们依然需要这样的英雄，需要“81192”精神。